这些年来就像是一场梦，夺取了我想象的权利。

我还清晰的记得，母亲因争吵而扭曲的表情是多么让人慌乱，也让我幼小的心灵蒙上了一层灰。她一直都很嫌弃我是个女孩，恨我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我明白她和父亲都希望我是个男孩，以后能陪伴在他们身边，但命运捉弄人，我让他们失望了。

从我生下来的那一刻起，他们从未对我笑过，不像其他父母一样逗趣我，只是一声不吭的望着我那张充满稚气的脸庞，眼神死死的瞪着我，似乎想让我离开人世。

后来因不和而离婚，我被法院判给了母亲。那天母亲哭着喊着不要我，还把我推向一边，我没有防备，差点人倒在地上，是旁边一个好心的姐姐扶起了我。我就像个木偶一样，呆滞的眼神无一丝光，暗淡无神，眼看着我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那个好心的姐姐替我解了围，跟母亲沟通了几句，她才冷冷的向我开口，回去收拾行李。

我心惊胆战跟在母亲后边，她跨的步子很大，记忆中她就是这么走路，不论何时都会以一种霸气的形象出现在我的世界。她突然间转身，目光像是看囚犯一样，不耐烦地让我快点走。我只是微微低头，一声不吭。

收拾行李的时候，母亲突然问我爱不爱他们，她的语气似乎缓下来了，心也软了。我了解她，她一定知道自己这些年来对我的忽视多么伤害我的心灵。我心平气和回答她，很爱，即使你们从未回头看过我一眼。母亲突然不说话了，只是一声不响的收拾着衣物，我发觉她眼睛里有泪光，大概只是错觉吧。

走出家门时，她与父亲短暂的交谈了几句话，就匆匆忙忙地带着我走了，我突然发现他们两个说话时的声音都是哽咽的。可我不擅长去推测，只是一昧的望着自己住了多年的家，说散就散。母亲似乎对我比以前好了许多，说话客气些了，只是一直保持着一段小小的距离，怎么也无法粘合上去。这是母亲的欲擒故纵，让我放松警惕，好来再次打击我这颗脆弱的心灵，趁机将我赶出家门。

真的，某个夜晚，她突然扇了我一巴掌，声音很清脆，我一时感受不到痛楚，只是眼睛红红的看着此时在我面前的母亲，我以为她还是很爱我的，只是不会去表达那份爱而已。可如今的场面我无从去说她是爱我的，我只知道她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连对自己的女儿都如此歹毒。

我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家门，没有注意到母亲的异常现象，从前她骂我一直是正面对着我的，如今却是背对着我的。但我没在意过多，只是眼泪一直滑落在脸庞，随夜晚的星辰而去。

我的背后凉飕飕的，我原本想去悸子家过夜的，可是总感觉有人在背后跟踪我，我便换了一条大路准备去夜晚很多人逛街的地方。我愈加走的越快，后面的脚步声就越响。我开始害怕，后悔自己为何跑出家门。可想到那一巴掌给我带来的伤害，没有人爱的家庭，我就壮起了胆，不愿回家了。

天越来越黑，像是涂抹了黑色的染料。一股血腥味很浓的传来，我蓦地间转头，是……是我的母亲替我挡了土匪的一刀，而跟踪我的人早就不翼而飞了。我这时才明白我有多爱她，我抱着她大哭，问她为何替我挡刀，她不是不爱我吗。她第一次对我笑，笑的很恬静也很美丽，在夜晚闪闪发亮，事后我觉得那笑容是世间最美的星辰。

她伸出瘦弱的手摩挲着我的脸庞，轻声对我说，我很爱你，只是…我与你父亲都患了绝症，治不好了。我们在没生下你之前，是想打掉你的。她突然不停的咳嗽，我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发觉她一直在瘦，像是一张纸，随时都可以被吹走。她又接上上面未说完的话，但是，我们不想让肚子里的孩子受委屈，没看到一日的光景就残忍离开人世了。我们夫妇二人祈祷是个男孩子，因为这样能顶天立地照顾好自己，可以一个人独自谋生，我们不想孩子受委屈……你很幸运，纤儿，没患上我与你父亲的病，所以要更加学会照顾自己。其实，我与你父亲……都很爱你。她说完片刻，缓缓闭上了双眼。我突然抱着母亲号啕大哭，他们也没听到我说出自己心里的话，我也很爱你们。

穿着黑色丧服的我，面容平静，看着母亲以往的笑容，我就又想起那晚她第一次对我笑的那么美，就忍不住哭出声来。父亲拍着我的肩膀，声音嘶哑地说道，你爱我们吗。

我早已哭成了个泪人，抽泣着回道，我很爱你们。

爱，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