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小巷逢秋旧颜容压髌扶腰寸难行谈笑往往眼中泪顿首难忘蛋花羹 上周五，趁着回高中母校整档案的空当，我匆匆地去探望了我的舅妈和舅爷。她俩都已临近耄耋之年，进门之前，我能想起的他们的形象还很深刻：慈祥勤劳的舅妈，每次都做鸡蛋羹给我；风度翩翩却待人很严肃的舅爷，他每次都正襟危坐地与我聊学习。

高中三年，寄宿学校监狱般的生活中唯一能让我有一丝憧憬的便是去舅妈家吃饭。当然，我不大喜欢聊天，舅爷聊天的时候仿佛在训话，让人不敢往下聊。他说话声音很大，这与他失聪的左耳有很大关系，右耳也不大好使，聊天过后，都口干舌燥的。

六年前，从高中毕业，他们二老或许也在窗台驻望，目送我这个将要远行的外甥孙子。远行六年，我很少回去看望他们，舅爷姓张，他的名字在通讯录的最下方，但一想到与他聊天，就退缩了。

在这期间我读了很多书，印象最深刻的便是读龙应台的书了，她的杂文、散文都是不可多得的精品，我深深被她那外表朴实无华但却赤城火热的内心所吸引。

而《目送》是让我印象最深的一本生死笔记，收录的七十三篇散文，分别写了父亲的逝世，母亲的老去，儿子的成长单飞，朋友亲人的离散牵挂，兄弟的重逢携手……

舅爷舅妈早年经历的痛苦，更不亚于书中所述。当年洛阳KTV的一场大火，烧断了父母与子女的羁绊。随后的三十多年，二位老人经历了日日夜夜的思念与折磨，而我也从不敢提及，只是心里明白，这种伤到骨子里的痛，只要到了阴天，总会痛起来。

周五这天，我还庆幸，秋风是慈祥的，秋日是阳光的，秋天的老人在楼下说说笑笑，舅爷舅妈他们应该也在阳台或白杨树下享受这慵懒的秋天吧。但是电话里传来的并不是二老的声音，接着话筒才转给了舅妈，我猜到，情况不是很好。

七转八拐，我才找到了这栋不太熟悉的小楼，开门的是舅妈，一阵寒暄过后，舅妈说我们小点声，这样就不会打扰到他人睡觉。他人？原来舅爷舅妈最近身体都不好，请了保姆。舅爷虽然躺下午休了，但是耳疾的原因，并不会被吵到。

舅妈依然热情地要为我做鸡蛋羹，但她起身的动作，左手压膝盖，右手掌扶着腰，十分艰难，已不如以前。她的腰前些日子摔了一下，日常生活都是问题，这都一个多月没下楼和别人聊天了，这才请了保姆。我赶紧起身拦下，与她在阳台生谈起工作、学习、健康、家人。但我直到现在还在悔恨，本不该谈起家人的，在她看照片的间隙，我看她抽泣着要抹眼泪了，我赶紧岔开话题。

但是多年的煎熬也让她看开了，说着又要起身带我去看他们的全家福，舅妈幸福地一 一介绍着相框中的子孙，最醒目的还是舅妈和舅爷，一身喜庆的红色唐装，舅爷也没了往日的严肃，他们仿佛秋天的红叶，相伴着在寻找最后的秋意，毕竟已是初冬。

临出门，舅爷还在呼呼大睡，他目送过这世界太多的亲人离开，想必闭目养神也算是一种喘息。舅妈用水果零食塞满了我的书包，我也不像当年一样推卸，只是环顾四周，再多看一眼这里。舅妈目送我到楼下，我带着些许的暖意，回首看看阳光下的背影，结果这古老的建筑挡住了这大好的阳光，把我湮没在巨大的阴影里。那目光，似乎也被这阴影吞噬。

我想,老人们之所以期望子女成家生子,是因为在他们生命的长河中,越来越多的是目送亲眷的离开,归或不归,他们无法掌控。新的家庭，新的生命是他们在失去之外，能获得的为数不多的欣喜。

今后的人生，我们也在目送与被目送中或幸福或不幸地成长着，但就像龙应台的《目送》所言：有些路啊，只能一个人走。目送我们的亲人，我们的子女，那几乎可以穿越时光的眼神指引着我们共同去经历，一起去相互送别，一起相互慰藉，在这浅长而又深邃的日子里，在亲情的温暖中，在这茫茫的人海里！

而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有“常回家看看”。我想，比起相别的目送，他们应该更渴望相逢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