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杨柳依依，水面如镜，春风微拂，涟漪层层。我看见了，我看见你站在寒风萧瑟的塞上，眼里是茫茫白雪，心里是缕缕愁绪，白雪纷纷扬扬地倾泻在面前的黄沙上，待到眼里已被白雪填满，正想离去，却又不忍踏碎了这无瑕的洁白。

牡丹，太奢华，太耀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你不爱。兰花，清冷高洁，娇艳芬芳，暗香幽幽，你不顾。梅花，因苦寒而香，坚韧顽强，你不理。挑剔的你却迷恋雪花，你说“不是我刻意偏爱雪花轻灵的模样，真的是它有自清冷漫出不可言说的好处。”谢道韫说，“未若柳絮因风起。”你也说它“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你口中吟诵的雪花就像你，落寞得不沾半点世俗之气。

“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你是郁郁寡欢的，纵使你天资聪颖，学富五车，家境殷实，你拥有一切世人奢求不到的东西，可它们依然掩不住你的忧伤。黛玉葬花的心事是女子的纤弱无助。那你呢？你为何也要发出“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的慨叹？

王国维说你是“千古伤心人”，是啊，能将伤心一咏三叹，悲切绵延不绝的也只有你。“北宋以来，一人而已。”王国维的话一出，对你是极高的赞许，可是对之后的中华文坛却是语尽而意不尽的指责。不可否认的是，北宋以后战火不停，果真变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在战火中的文化如同寒秋的落叶，零落成泥碾作尘，却不似梅花的芳香如故。再不复盛唐之风。诗经楚辞是盛，汉赋唐诗是盛，千金买马是盛，醉笑陪君三千场亦是盛，可惜后人之作都称不上是盛。

你有文才武略那又怎样？你有千金万两那又怎样？你得到了功名那又怎样？这些世人追逐的东西都不能使你快乐，它们都是虚无的，那要它们又有何用？我知道，荣华富贵你是不屑的，千金美人也不是你的梦想，你要的只是能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在战场上百步穿杨。然而，即使你有建功立业之心，安邦定国之志，可过分显赫的家世却羁绊着你。一生只得了一个一等侍卫御前行走的虚衔，伴君左右，却不是去血饮沙场。康熙最爱的不是你的武功，是你倾国的文才。你梦想效力于金戈铁马的军营最终还是成了泡影。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有几人能像柳下惠那般坐怀不乱？你那青梅竹马的绝色表妹终还是进了宫，做了皇帝的爱妃。你或许也曾想过与她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可惜，造化弄人，表妹郁郁而终。你的梦若蜡液融化却成冰。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如果她是鲛人，依然会为你落泪成珠。

你生为满人却痴迷于汉的文化，置身于姹紫嫣红、朱门广厦之中心却游离于繁华喧嚣之外。你是性情中人，这一点也不假，这样的你一生注定为情所累，“视勋名为糟粕、势利如尘埃”，“以风雅为性命、朋友为肺腑’……

率真的你遭遇浑浊的政治，心中自然也是进亦忧，退亦忧，“长漂泊，多愁多病心情恶，心情恶，模糊一片，强分哀乐。拟将欢笑排离索，镜中无奈颜非昨。颜非昨，才华尚浅，因何福薄。”其实也正如你所说，很多事，当时只道是寻常。

你，纳兰性德，你是在给自己属文，给生命写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