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了一脸的水，才知道下了雨。满目尽是七零八落的黑白灰色块，还有闪烁隐约的青绿和枯黄。风舞着细细小小的针，周身是带着半点凉，我不由裹紧了衣服，“怪了，这究竟刮的什么风？”

眼前，恍惚中越出一点红，渐渐脱离开雨水的灰白，很是新鲜的明亮颜色。执伞的人是蹦跳着一路，在厚重的雨帘里竟是轻快地旋着步子，一点点地靠近。

我们是不可避免要熟悉的关系。她很闲，在那一群白净的孩子中，她龇着大白牙的黑色圆脸，总是不出意料的很显眼。

神出鬼没地穿街走巷，她是横冲直撞的“黑旋风”；永远扯着又被划烂的新衣，她是日常打围墙上翻过的“疯丫头”。不是光着腿出现在小池塘，臭水沟，就是倒挂在桑树上，对着其中往来种作，笑得一派疯癫。

寂寞的，是这雨天，是在这天被划了一个口子的当下，是被模糊了眼睛的我，于是轻轻地，不自知地，就凑近了她。

她是光着小脚丫，踩着小水花，黑漆漆的小眼珠是滴溜溜，旋着小红伞。闷声盯着小水沟。

摇头晃脑，又是喜笑颜开，她张牙舞爪地告诉我，水沟里涨水时，会有很多小鱼小虾。我在心里念叨，我竟是不知道还有这等操作，又见了她满心欢喜的洋洋得意，便觉得生活的乐趣，竟是这番嫌弃我。

有凉凉的风，她那活像茂盛的卷心菜叶子的头发，便一绺绺地被吹着，这场景是似曾相识。

四四方方的小小角落，顶着满头蓬草，撅着小屁股的是小小的她。

“你在干嘛？”

“这里长了一棵小草，我给她挡着风。”

敏感是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消失的吗？生活似乎也在这时，变得越发无聊。长大后的我，麻木地踏着一路草屑，再也不能在半空中看见透明的雨滴，半信半疑地寄托于天气预报，当真是成了生活的过客。

“嘀嗒，嘀嗒”，模糊的生活，竟是渐渐鲜活。

在风缀着雨滴，卷着细细碎碎的树叶，绕着四下跳了一整圈的此刻，我忽然记起一幅很久远的画面：她是小小的一只，呆愣愣地在风中旋着圈圈，满脸是惊异和疑惑——

“原来今天刮的是东南西北风！”

七岁的我，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