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并不宽广，两边的河堤顺势蜿蜒而下在更远的地方变成了一个模糊的方向，让人想去探寻，想跳下去砸碎河面的平静。

塔山大桥上站立的有一个年轻人，他双眼中满是灰暗的绝望，他忍不住抬头看着天空，他只觉得不是自己在往下坠，而是天空离他越来越远。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双脚早已经离开坚实的地面，身体正在极速的下堕中失控，他什么都来不及多想，恐惧在这个时候占据了他，他的脑海中仿佛预见了自己的身体砸在河面上，然后是无数的水花将他包裹起来，河水倒灌进他的身体里，让他的胃，胸腔和肺部再没有一丝空气。而从他口中冒出的一串气泡，一定就是他的生命。

然后短暂的恐惧消失，紧接着是出奇的想象，他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尸体顺着河流而下，直到被人惊恐的发现。最后所有的一切结束，他以这样的方式发出怒吼，他留在家里的遗书，将为他发出最后的诘问——人们彻底变得自私自利，而视其理所应当，难道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吗？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变成了光，河面上熠熠生辉的也是光，那是街景上青红的霓虹灯落在了河面的波纹中。青年嘴角竟然露出微笑，不过他想象的壮烈并没有成为现实，他只感觉到自己跌入了一个漩涡之中，水的漩涡。等青年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医院里。

这是一个奇迹，水的漩涡在半空中就接住了他！他不可抑制的这样想。他努力回想当时所发生的一切，从记忆的某个角落里，想起水的漩涡里，伸出了一只手臂，将他凭空托起，还有一张在水里模糊的脸。宗渐负责安排的部门聚餐将于十八点二十分在这条街拐角的第一家店铺开始，之前他也特意到这里“考察”过，只是那个时候负责接待他并递给他一支烟的却不是面前这个人。盛夏里宗渐的额头上密布的汗也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他意识到这一次的聚餐可能搞砸了，问题也不是出在谁是这家店的负责人，而是面前的这个大叔完全不承认今晚有预定的工作餐。“就在一个星期前。”宗渐说：“不，都不到一个星期，我记得是这个月月初的时候。”

那个大叔明显是从后厨走出来见宗渐的，他的脸颊通红，头顶白色厨师帽有些泛黄，边缘还被汗水浸湿，他的脸色透着为难，双手不停的摆动说道：“我们这真没有你说的那号人物，别说头发染成黄色的小伙，就连年轻小伙我这里也是没有的呀！”宗渐一时语塞，脑海中那个黄发小伙的模样越来越清晰，他还记得当时那个小伙从后厨出来，嘴里叼着一小块牛排，看见宗渐在门口的时候说是已经打烊了，宗渐连忙说自己不是来吃饭的，而是在七月八号订一桌工作餐。“那你们能不能现在开始准备？我们有十一二人，不用做什么费工夫的菜，有酒就行了。”宗渐试探着问，他自知要真能这样解决，大叔也不会露出和自己一样的为难表情出来。“哎呀，要是有足够的食材，我也不会放着上门的生意不做啊。”不知道是他们两人谁先叹了一口气，宗渐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十七点三十二分，他已经在这里浪费了半个小时的时间，那个黄发小伙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只不过宗渐口袋里用于订餐的钱确实没有了。

一咬牙，现在和大叔纠缠也没有用，有这个时间干脆换其他的饭店，总比同事一起扑个空好。他朝着远处跑去，他笃定是这家店铺明明接受了他的预定，却因为没有为此准备好食材才上演了这一出，不过他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纠结这件事。自己刚刚入职不久，就要在整个部门面前出这样糗？周围的店铺不少，整个街道在黄昏之中呈现出奇异的色彩，宗渐比在他身边来往的人要高出半个头来，霓虹灯亮起，将他的皮肤和紧贴着他胸膛的长衫映成暗红色，他一边盯着手中的表，一边闯进了另外一家店铺。店员看着他的行色匆匆的样子问道：“请问有什么事情吗？”“我想要订餐。”宗渐说道，然后他急着又补充到：“是吃饭，只有十一二人，简单的吃个饭就行。”“请问是什么时候呢？”店员接好一杯茶递了过来。“现在只有不到一个小时了。”宗渐说道。店员是一个年轻的女性，听到了时间之后似乎不好自己做决定，转头看向了不远处正站起身的一个男子，宗渐也跟着店员的目光看了过去。那个男子看着宗渐说：“好吧，时间这么着急，你看看菜单把先把菜色定好吧。”这个时候宗渐才开始打量这家店铺的环境，整个店面相比对面似乎更容易让人产生亲近的感觉，里面的空间不大，几张桌子就将整个空间撑得满满当当。

店员拿起了手边的菜单递了过来，宗渐看了几眼，照着平日里记下的前辈们的喜好迅速的点好了餐。他急忙拿出手机来，十七点五十分，还来得及，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最新的地点告诉公司的同事，手机正拿在手上，就发现了上面有两通未接来电显示的是“妹妹”，而另外还有一通是自己的上司负责他们几个人的组长打来的，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干透的汗珠从额头上的直接滴在了他的手指上。他打通了上司的电话，在几声“嘟”声的时候他组织着语言，想着怎么将这件事表达得清楚一些。“头，你们已经到了吗？”宗渐问道。“恩，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我们部长刚好也出差回来，这次聚餐也正好当成接风。”组长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对于宗渐来说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组长，对不起，我先前订餐的那里出了一些问题。”宗渐的对不起三个字说的特别清晰，让电话的对面也是愣了一秒。“

那现在找到的其他地方了吗？”组长问：“还是说你只是刚刚知道不能按时间开始吃饭？”“找到了。”说到这里，宗渐一手捂住手机，一边小声的问那个店员：“这里叫什么？”“花江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