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腊月了，北方的寒气总是这个月很重，路旁的积雪像极了执着的孩子，尽管太阳已是暖洋洋的，雪堆却还是不减少。过了十五，年味便越发的浓。村里的老头子，也开始为将要到来的表演做准备工作。

由于他们练习的地方，就在奶奶家对面，我便时常去听，听自然是找些乐子，不至于无聊，虽然我不大听懂，旋律也煞是陈腐，但我能深切体会到他们对于音乐的喜爱。每天下午六点，便是开始的时间，他们很守时，不早也不晚，也总是九点多才散去。

我走进那间屋子，只是比外面暖和很多，屋里一共六个人，都是老人。有一个是曾经的音乐老师，大家称他是“头”，还有一个很是面善，村里人缘也很好，剩余几个也都是懂些音乐的。我不太喜欢他们的曲子，但如果认真听，总能听到他们来自内心的热切。是的，有些东西，学是学不来的，需要年龄的积淀。我听，也是听音乐里渗透着的人生，曾经的辉煌，曾经的年轻。

我看着这些爷爷，每一个音调，身体总是随之而动。动的那样自然，却也张扬。当他们演奏时，我确信，他们活在自己的世界。身处这个纷杂的时代，每天在物欲横流的社会中随波逐浪，学着笑里藏刀，试着心机重重。我常常想，他们的年代是怎样的有魅力，只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我曾经逼自己心性单纯，让自己无忧无虑。但谁能摆脱生活的柴米油盐去庄周梦蝶，谁能无视别人对自己的一次次伤害而心怀善意，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无能的可耻。只能细数过往的年华如糖衣炮弹，绚烂中隐藏着什么样的悲哀与苦楚，不知不觉间，我们都已不是曾经的自己。

一曲终了，他们笑着互相点烟，脸上的笑容，像极了孩子。人总是这样磕磕绊绊的一路走来，还是回到了开始，来的时候是个孩子，走的时候，也还是像极了孩子。我在她们笑着的皱纹中，看到了沧桑，岁月用怎样尖锐的刀子，划割了一个个曾经稚嫩的脸庞，而如今，他们只能用音乐，回归他们的以往。他们的音乐却是陈腐，然而，他们回忆的过往，一定包含在他们的音乐里，不经意间，让认真聆听的人为之颤动，是的，有些东西，终究是学不来，除非你用一生的时间，然而，用尽了一生，学不学的会还重要吗？

九点多了，我随着他们走出了屋子，屋子外真的很冷，冷的像有刀子在脸上划，我们管他叫岁月。一点点的，一年又过了，他们在台下，还能有多少个表演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