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秃子今天仍然还背着他那不大不小的小箱子，手里拿着黑色的烟斗，不急不缓的走着，我知道他这又是要去到河对面的小村庄了。

我有时候也很好奇，河对面到底有什么，小时候也曾偷偷的跑到桥上面，试图穿过几米高的围栏，只不过，还没有摸到围栏，变被黄秃子的一只烟手拽了回去。

他将我“温柔”的扔在草地上，随后跟着盘腿坐在我面前，从腰上摸出那只用了几十年的烟斗，他没有抽，而是拿着手一下没一下的摩擦着，目光移到了河对面。

那时候我觉得他有些可怕，因为他总是很严肃，沉默寡言，在我的映像中，我只见过他笑过一次，他的笑，是那种抿嘴一笑。我跟妈妈说的时候，妈妈还敲了我的头，笑呵呵的说：“你啊你啊。”

所以至今，我还不明白妈妈那时候敲我脑袋时脸上露出的无奈和偷笑到底是什么意思。等我晃过神来的时候，黄秃子已经起身走到了桥上，看着他矫健翻过围栏的身姿，又看了下我得小身板，我总觉得我受到了侮辱。回家的前一秒还在暗暗发誓，下次一定要黄秃子好看，可回家看向桌子上时，心里便只容得下那只大鸡腿了。

当记忆回笼时，黄秃子已经成了一个年过半百的小脑头了，而我也渐渐长成了比他还高大的成人，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和他之间的交集，便只剩下了眼与背影的重叠。大多数时候我还是会去到那座桥上，看着已经被风雨磨损的围栏，可我已经没有了想去窥探的好奇心。

最近一次看到他，便是他背着小木箱急急忙忙的赶去河对面，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他的慌张，看着他翻越围栏第二次失败，看着他微微驼起的背，还有微白的发梢，原来那个一手就可以把我提起的高大男人，也会如此狼狈啊。

这时我才发觉原来他已经老了，我疾步跑到桥上，看着他略微惊讶的目光，“我来帮你吧。”他点了点头，不知为何那时候我得心脏有些微微泛痛，我将他抱起他的双腿，将他举到了围栏的最高处，他立刻配合我，双手抓住围栏，将整个身子压在围栏上，然后一翻，便过去了。

围栏的这边我看不到另一边的风景，也看不到另一边的人，我恍惚的站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已经走远，打算回去时，听到了那边传来的悠扬却温柔歌声，“娃娃你要乖乖的，春婆婆会带着花儿送给你。娃娃你要听话啊……娃娃你要听妈妈的话，爸爸明天就来看你。”

我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这首歌很熟悉，小时候妈妈也会给自己唱，妈妈总说这首歌是个很温柔的人教给她的，我睡的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妈妈说的是谁，好像也没有听到是谁。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黄秃子，搬家的时候，我坐在车里，看着河对面的寂静，心里再也没有浮现过脑子里曾无数次幻想过得画面，黄秃子其实并不秃，听妈妈说因为我嫉妒他那头漆黑靓丽的头发，故意这么叫的。后来叫的多了，别人也跟着这么叫了，后来叫的人也多了，他便变成了黄秃子。

看着远处的围栏，我叹了一口气，黄秃子啊，我要走了，请你照顾好你的家，也请你好好照顾自己，烟别抽了，围栏你也别了，你也翻不过去了。我会想着你的，只是以后，你就再也不能将我从桥上“温柔的”拽下来了。

再见了，黄秃子，再见了，我曾多样少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