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的小摊贩前，一群年轻人正聚餐。

男人举着酒瓶，再一次和旁边的哥们儿碰了碰瓶身，大叫一声“喝！”，一口干掉剩下的酒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拿出手机，摁着那十二个未接电话拨回去，眉间显出厌色。

“儿啊，怎么还不回来？这么晚了该休息了，别让妈担心啊……”

“行了老太婆，少管我，我忙着了。”

“诶……”

不再理会对面的人，直接挂了电话，继续把自己投到这混乱的氛围当中。

夜深，他招呼了同伴，终于开始慢腾腾朝家走。

一进门，就看到沙发上那个睡着的身影，一脸的倦态即使闭上眼都难以掩饰，整个人被不符合她这个年龄的沧桑紧紧包裹。他蹙了蹙眉，但什么都没做，径直回了房。

翌日，他一起来就感觉肚子不舒服，想着定是昨晚上吃过火了，不甚在意。晃晃然走进厨房，一老妇人正在煮着碗粥，他不知道哪里升起来一股烦躁，劈头骂去，“谁让你给我做这么清淡的东西了，这玩意儿能吃？”老妇人低眉，没有说活。他也懒得继续发火，吸溜几下把粥端起来喝了，末了，看着老人在旁边扶着墙喘气，有点不耐烦道：“怎么？做个饭都把你累着了，你说你还有什么用？”说完，也不管老妇人复杂的目光，进房间抓起还满身酒气的衣服就走了。

接下来几天，男人是越来越不愿回家，那一天比一天难吃的饭菜，还有正每天以可见的速度衰老着的妇人，都让他感到厌烦。可老妇人比以前还更执着的每天打电话希望他回家，他被烦得更加不想回去了。

直到有一天，好容易终于想着回一次家的他发现妇人居然已经老得不成样子，就连堪堪站一会儿她都会累地上气不接下气，他心里有些猜测，而这些猜测几乎就在不久后他看到妇人咳出血来后得到了证实。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紧张地胡乱将带血的纸巾塞进衣服口袋的妇人，烦躁地开口：“有病就去治，别一会儿拖严重了又给我找麻烦。”

妇人喏喏的说：“妈……妈不会连累你的”

“谁信？”

“妈……”

“行了，快去做饭，饿死了。”

妇人望着他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看出什么来，然随后又低下头，蹒跚着走进厨房。

等到他再次走进饭厅，除了几盘还未动过的冒着热气的菜，并没有看到任何人，他乐得清闲，坐下来，刚夹了一筷子，脸色瞬间变了，“老太婆这是连饭都不会做了？这种味道是给人吃的？”

他气得三两步来到妇人房门前，粗鲁的把门踹开，正要开口，瞥到妇人正对着一张纸抹泪，看到他进来老人似乎一瞬间感到了莫大的恐惧，慌乱把东西收起来，可是他还看到了些，那显然是一张病情报告，上面写着——胃癌。

男人瞳孔猛然一缩，不可思议的看着老妇人，瞪了一会儿后突然摔门而去。

回到自己房间，他感觉脑子很乱，控制不住的去想病历上那几个字，他抓了抓头发，双眼瞪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周后，男人突然给老妇人打电话，“妈，今天公司放假，我带你去爬山，多锻炼锻炼身体说不定能让病好得快一点。”正在扫地的老妇人在呆了一瞬后顿时觉着无比地欣喜，连忙答好，扫把都来不及放好就匆匆出了门，生怕那边的人等急了。

山顶上，母子两人并排站在陡崖边上。风，轻轻拂着两人的面，微弱的太阳低低悬着仿若唾手可得，远处斑驳的山体似乎都成了一幅轻快明亮的景。

“儿子……”老妇人正要说什么，却突然被打断，“妈，你说你，得了癌症了还挣扎什么，这玩意儿治不好的，活着也只是在拖累我。”

“你……”

“所以你还是安心去吧，就当，为了你儿子。”说完，不等老妇人作出反应，用力把人推下了山崖。一瞬间，他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只是没多久又坚定地朝山下走去。

回到家，看到空荡的屋子，男人突然有点不适应，他甩甩头，想将这种不适应给甩开。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走过去看，这不是上次体检的那家医院的号码吗？他心里疑惑，但还是接起电话，只听电话那头的人慢慢说道：

“老太太，这个疗程的药差不多该吃完了，请问您儿子最近感觉怎么样？之前忘记告诉您上次我们给您换了种新药，效果比之前是要好的，只是合着饭一起吃也许对口感有一点影响，还有切记要少喝酒否则副作用会比较明显。不过您还是得做好心理准备，按照您儿子的严重程度，药物只能暂时延缓病的发作，您这么费心费力地为了您儿子治病，别反而把自己的身体害了，瞧您上次还吐血……”

“啪！”电话从男人手中滑落，他楞在原地，然后发疯似的大喊：“妈！妈！你在哪儿！快回答我！”

只是却不会再有人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