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公啊，是个“奇怪”的老头儿。

当表姐还在上学时，外公总念叨着表姐怎么还不回来，每次做完农活回来，还总坐在大门口，一边“哒吧哒吧”的抽着旱烟，一边眼巴巴的望着路口，像等着小鸟归巢的老鸟。可一等表姐回家了，他又常常使劲儿眯着眼睛看电表，不住的数落表姐：“怎么又用了这么多的电，现在的年轻人哟……”每提起这事儿，表姐总忍不住“吐槽”：“真是让人奇怪，他到底想不想让我回来呀！”最后，表姐总结，外公就一个字——“抠”。

的确，外公很“抠”。为了省五块钱车费，他常在天蒙蒙亮时就挑着担子走两小时的路去上街；为了省电费，儿女给他买的电视机、电冰箱什么的统统变成了摆设。

可是，外公有时候又“出奇”的大方，他常常在过年时，给我们这些小孩包一个大大的红包，再笑眯眯的给我们塞满满一袋子的糖果、花生、瓜子……

而这些钱，是外公的种田和耍龙灯的钱。每当儿女让他别干这些事儿，多享受天伦之乐。他却拍着胸脯道：“我还健朗着呢！”儿女无可奈何，也就随他去。

但这一切，在外公在农地里摔了一跤后就发生了改变。我再次去外公家时，他两鬓已经花白，远处的农田也已经长满了杂草。午餐时，我母亲给外公夹了一块他以往必吃的五花肉。外公嚼了一大口，却没有咬动。这让我想到夕阳下迟暮的猛虎。然后他只好放下筷子，笑着摇摇头：“老了哟……”外公还是和往常一样，说话拖着长长的尾音。我却忍不住眼睛一酸，“可怜白发生”是否说的就是那种心情呢？

转眼间到了又到了过年，我到了外公家，却一整天都没有见到外公的人。听着外边鞭炮声和敲锣打鼓的声音，我就知道，又是耍龙灯的来了。我探出头去，却看到了领队的外公，头裹着红巾，手举着“龙头”，哪怕两鬓斑白，却依旧气宇轩昂。这时，我听到母亲苦笑着说：“唉，前阵子好不容易让他消停会儿，这几天又把地买回来了，今个儿还非得去耍龙灯……”话音落下，外面的表演已经结束，我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穿透厚厚的墙壁：“给大家，拜年了哟——”依旧是拖着长长的尾音，却这般郑地有声，这般气如洪钟。

我望向不远处外公的田地，但哪怕已经冬天了，土地也依旧是生机勃勃，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