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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扇门,一家人,来世还做中国人

2018-11-01    共 次阅读

在徽州有这么一个说法:“千两银子七百门。”

意思就是,如果用一千两银子去盖房子,花在门面上就要七百两。

而那七百两银子,徽州人会请当地最好的工匠,在自家门上雕上喜鹊、梅花...不仅如此,他们还会把自己祖辈的故事雕在门上,只为让每一个后辈跨过时,承蒙福泽,不忘过往。

徽州的砖雕匠,这辈子都没离开过徽州。衣锦还乡的徽商把在外面的见闻、他们的奋斗史告诉雕匠,雕匠就把这些故事刻在门楼门罩上。

五六十年代别说手机和电视,就连书籍都是奢侈品。吴世良小时候没上过学,因为那时候学校隔三差五就停课,也没有几个老师真正在讲课。他了解这个世界、学习做人处事道理,全从家门上开始。

每个休息天,吴世良一早就拉着父亲带他看每家门楼上的砖雕,边看边讲故事。父亲和大多数砖雕匠一样,从未离开过家乡。可是在吴世良眼里,父亲无所不知,总有讲不完的故事。

有的砖雕讲着天上众仙的故事,比封神榜还精彩;有不少砖雕都是讲着某个徽商在苏杭的发家故事,他开始向往外面的世界;也有比较朴素的砖雕,安静地记录着静好的田园生活,其实生活可以很简单。

有时走到空房子前,父亲看着斑驳残损的砖雕,总会沉默许久。因为那个年代,流离失所、背井离乡每天都在身边发生,人去楼空,砖雕也日渐破损。

可父亲从来不会在吴世良面前感叹,只要回到家,关上门,他会告诉吴世良,楼空了风雨填满,人走了还会回来。

门外世界,门里是家。虽然我们总有一天会推开家门,去见识更真实的世界。可是家门内,永远守候着我们最初认识的美好世界。

在徽州人心里,“家族”二字重如千金。以前徽州人十三四岁就会离开家门出外做工打拼,但走得越远,家的牵绊越深。

20岁刚出头,吴世良就跟着几位老师傅全国各地跑。他怎样都没想到,这一趟出门,6年也没回过家了。

那时候文革刚过,许多祠堂寺庙都需要修复。每天起早摸黑,一座老建筑修复下来就是三四个月。这里修复完马上就要赶到下一个庙,一年下来也没有半个月休息。

有一年,吴世良为了赶一个寺庙修复工程的工期,每晚都工作到深夜才回去休息。一个晚上,他还在挑灯工作,庙里突然响起了钟声,他吓得差点从工棚上掉了下来。还没回过神,他又听到庙外到处响着热闹的鞭炮声。

这时他才想起,原来过年了。他看着砖雕上那一张张福气的神仙脸,一直想着自己父亲,于是趁着鞭炮声响彻夜空时,自己痛快地大哭了一场。

那是吴世良离开家这么多年来,头一回这么想家。当他收拾好工具,推开寺庙大门离开时,看到昏黄的街灯、小孩子在大街上欢笑着奔跑、几户人家的窗户飘出热腾腾的烟火气。

那一瞬间,他错以为自己推开了自家的门,看到父亲在昏黄的灯光下雕砖,他在院子里闹着父亲给他讲故事,母亲在厨房里烧年夜饭。

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遇,我们总会被突如袭来的一种思念所击倒。推开门,不过是想看看门后那张我们熟悉脸,那个思念的人儿。